寻仙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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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5章 永夜临安●天涯此时(一)

    流光易逝,转眼,盛景如同幻梦一场,万家烟花缕缕熄灭,海面的河灯也随波逐流而散开,只有零星仍漂浮在视野中,东海之滨又回到一个平常的夜晚。

    可对于有些人来说,这一夜注定难以入眠,他们齐聚在海岸边,忘记一切烦恼与忧愁,度过第一次,也许是唯一一次大团圆的时刻。

    古树下,女子们围坐一圈,聊胭脂水粉,珠玉首饰,正中央点燃一团篝火,火光映着每一人的娇容。剑心独自伫立海边赏月,再远处,吕长歌拄着剑倚在礁石上静静安养。每人一盏酒樽,斟满从博卖会中得来的桂花仙酿,除了吕长歌倒入他的酒葫芦。

    原本过去几日,伤已有所好转,可为了阻止师弟来见自己,强行催动剑阵,而后又与如鸳、剑心一顿折腾,此时有复发之象。

    “你的伤势怎样了?”云遥有所察觉,上前询问。

    “无碍。”吕长歌答道。

    “别逞强,要不,你就别随我们一路,东海中似乎的确有些大事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几个,怎能令人放心得下?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云遥想说什么,却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“你说不出的话,我替你说。”

    炎钧从一旁赶来,转头对着吕长歌:“你就是一个莽夫,见识不够还一意孤行,否则怎会伤成这般?除了骁勇善战外也无别的本事,还有一个所谓心怀天下苍生的最大软肋,如今这样子,跟着我们有何用?别忘记是谁阻止这场水灾,你哪里来的资格质疑别人?最重要的是,盘缠不够用了,我们可不想替你付酒钱。”

    吕长歌与炎钧相视一笑,随后埋首思量,他向来决绝,断不会多做纠缠,更不愿成为别人的累赘,于是点头微笑:“罢了,我回去,我可不想看到你们救我的那一天。”

    “那便好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先替我保密,莫告诉别人,尤其是如鸳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打算告诉她?”云遥问道。

    “我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她开的酒馆烧了,才能睡个安稳觉。”

    此时,绮萝站起身朝着三人大喊:“喂!你们快过来猜灯谜!”

    “无趣。”炎钧悄声道。

    吕长歌拾起葫芦闷一口:“傻子才去陪她们。”

    绮萝呼喊道:“洛爷说了,今晚谁敢扫兴,腿打断了扛过来!”

    顷刻,三人前前后后亮出绝世身法,一个接一个出现在篝火旁,吕长歌虽然有伤,却也丝毫不怠慢。

    云遥道:“人都齐了,是不是可以开始了?”

    吕长歌指着海边剑心的背影:“谁去把那小子喊过来,整天跟一块木头似的,连个朋友也没有。”

    楚离一蹦一跳地跑去海边:“剑心,来和我们一起猜灯谜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无趣,我才不来。”

    “听说很好玩,你可别后悔。”

    “谁后悔谁是小狗,别理我,我想一个人赏月。”

    楚离失落地走回人群中,洛轻雪道:“别管他,呆瓜一个,我都不屑与他动手。”

    说罢,从身后取来一支竹竿搭在高高的树枝上,吊满一排灯笼,每盏灯下挂一条飘带。

    “这是我们从街市上买来的,每一盏灯有一个灯谜,答案就刻在灯芯烛台下。”

    如鸳道:“只猜谜可没劲,怎么说也得有些彩头,不过要是赌银两,有的人连酒钱都出不起,怎么玩?不如扒衣物如何,答错一个就扒一件。”

    洛轻雪摆手道:“别别别,你敢赌,我们可没胆量。这样好了,我念完谜面后可以抢着回答,答对了,可以向任何人发问,要是错了,反之,任何人都可以问答错的人。不管问什么都得如实回答,不可撒谎。”

    炎钧瞅了吕长歌一眼:“有的人满嘴瞎话,胡诌起来连他自己都信,我们如何分辨?”

    吕长歌面如死灰地托腮,只觉四周全是恶意。

    绮萝祭出一鼎手掌大小的香炉:“这是我们巫月教审讯人所用的真心蛊,只要放在一尺内,就能感受到此人的心气,若因撒谎而脉相变化,气息紊乱,心有杂念,就会冒出烟来。”

    吕长歌冷笑一声:“我才不信有这家伙有如此厉害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,这是我们以前最有用的手段。”

    雨蝶道:“大叔,天地间许多事物高深莫测,也常有异能,恐怕不可只凭灵力来妄断。”

    “不信你就来试试!”洛轻雪取下一盏灯笼面向吕长歌。

    吕长歌环顾一圈,看着众人眼神,心想若他们答对了自己一定跑不掉,倒不如先发制人,便爽快地答应:“试就试。”

    洛轻雪道:“卖灯笼的老板说,灯笼越小,谜面越简单,我就先给你来一个三岁小孩的题。”

    “瞧不起谁!三岁小孩的题便想对付我?有胆你给我来个五岁的。”

    “听好了,一人腰间一柄弓,猜一字,是哪个?”

    吕长歌仰天大笑:“果然是小孩子的题,鞠躬的躬,对不对?左边‘身’指一人,一人一弓正合适。”

    洛轻雪打开灯笼吹熄烛火,盯着烛台上刻下的字,大喊:“错!是蛮夷的‘夷’字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吕长歌瞪圆双眼,随后辩解:“我说的也对。”

    “对什么对,谁告诉你一个‘身’字就能指一人?或许不是人?”

    “犟嘴,除了人还有谁能拿弓?”

    如鸳道:“井底之蛙,听没听过强良?九黎巫族首领,十大魔神之一,善使弓弩,他就不是人。”

    “答错了,受罚!”洛轻雪大喝。

    炎钧顿时来了兴致,对着吕长歌问话:“回答我,当初你托他们三人去给瑶宫掌门送信,信中写了什么?不许撒谎!”

    吕长歌察觉不妙,心中懊悔不该来这游戏,然而尚未开口,不料救星降临,绮萝一把推开炎钧,埋怨道:“你滚开,该助兴的时候居然问些无关紧要的事。我来问,大叔,你在烟花之地风月之所,一共有几个相好?”

    吕长歌暗自松了一口气,支吾道:“五、五个。”

    盘坐在地,扔于他脚边的的香炉冒出白烟,绮萝大喝:“撒谎!从实招来!”

    洛轻雪道:“五个就想蒙混过关?”

    “三个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还越说越少了?”洛轻雪大惊,而香炉仍冒烟不止。

    吕长歌被逼得无可奈何,只得如实交代: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烟终于散去,不过这一次,众人却如遭受晴天霹雳,云遥高呼:“怎么可能?”

    “洒家从来都没去过那种地方,也没有什么相好,都是骗你们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楼兰城外的一夜是怎么回事,你从炎钧这里坑走一千两,转头就去找那领舞姑娘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去解救她,为她赎身。”

    “可你平日里装模作样又是为何?”

    “这不是怕你们笑话嘛。”

    “谁会笑话你?真是莫名其妙。”云遥话没说完,如鸳却突然大笑起来。

    “你该不会这把年纪还是……哈哈哈!”

    四周也隐隐传来调笑声,这下云遥更不解,茫然问道:“你们在笑什么?”

    “别问,跟着笑就对了。”洛轻雪捂嘴回答。

    “谁给我解释一下!”云遥盯着如鸳,“到底怎么回事?你又为何比他们笑得都大声?”

    炎钧道:“谁知她在打什么鬼主意。”

    吕长歌老脸一黑,拄着剑起身:“这游戏没我了,祝大伙玩得开心,希望过一会儿你们还能笑出来。”

    说罢,也走去海边望月,绮萝朝着他的背影作了个鬼脸:“活该,竟敢瞧不起我的法宝。”

    剑心听闻脚步声,转头望向吕长歌:“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“很无趣的把戏,你不来真是明智。”吕长歌道。

    “可我方才回头瞧一眼,见你脸都笑歪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不是一巴掌给扇了回来。”

    众人继续,洛轻雪摘下第二盏灯笼念道:“九只鸟,猜一字,是哪个?”

    绮萝道:“这太简单了,是‘关关雎鸠’的‘鸠’字。”

    “阿萝,你怎么会知道?”

    “我们以前常寻找鸩鸟,用其羽毛炼毒,可我分不清‘鸠’和‘鸩’,有一次在关中一带向人打听,最后抓了一只斑鸠回去,被师父训斥一顿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。”

    “我竟然第一个答对,岂不是比祝姐姐还要厉害?”

    雨蝶微笑着默不作声,炎钧道:“你们以为她真不知?她是不想为难你们而已。”

    绮萝怒道:“你是不是想说你也知道答案,故意让给我们?敢小瞧我,那你来答问。”

    炎钧恍惚意识到自己错了,不过为时已晚,勉强说着:“别问我身世,否则我会翻脸。”

    绮萝将香炉放在他脚边:“那你回答我,我是不是你唯一喜欢过的人?”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

    两个字一出口,众人哗然,绮萝六神无主地问道:“她是谁?在哪里?”

    “她,已经过世很多年了。”

    自始自终香炉都不曾冒烟,绮萝舒了一口气:“那就好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!”

    炎钧面色陡变,瞪大眼竖起眉,竟让她不知所措:“不,我是说,那我就不再计较了。”

    炎钧想起身离开,一抬头,却见海边被吕长歌和剑心占据了位置,遂低声道:“抱歉,我冷静片刻,你们不必管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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