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怪我？”
“不，我们现在只想活着出去，别无所求。”
“活着出去？我恨不得现在就一掌拍死你们！走投无路？手脚拿来作何？老子在沙场出生入死换来的俸禄就给了你们这一张碎嘴，我、我现在就宰了你们！”
“饶命萧大人，再也不敢了！”
“晚了！”
见萧野已撩起袖口，几人又跑到炎钧身边哀求：“爷，我们给您跪下，都是汉人，您一定救救我们！”
“谁是汉人……”炎钧低喃着，正蹲下身给那位魂飞魄散的将军烧香。
“爷您说什么？”
“滚开！爷正烦着！”几人瘫坐在地，面如死灰，引得两个姑娘大笑，雨蝶也终于微微动了面容。
“闹了半天都是自己人！”洛轻雪狂笑不止。
萧野道：“只有尹王爷带的那几个苗人真是苗人，不过也一点本事没有，八成是当地骗子，尹王爷一死，人也被你们劝走了。这些家伙可瞒不了我，我也算是在仙途上小有所成的人。”
几位方士见洛轻雪笑得如此开怀，又跪在她脚下，先前递香的人恳求道：“姑娘，求求你，看在都是同乡份上，救救我们。”
“放了他们。”洛轻雪终于被说动，对萧野道。
“放了他们？你可顾好你自己了？”
“至少别在这里动手，有什么事出去再说，你也不会不明白轻重急缓。”
“哼！”
炎钧烧完香站起身，在云遥陪同下走到雨蝶身前：“香已点好了，方才说话有些冲，你别见怪，信仰不同，也无碍友情。”
“我也有些失态，对不起，你是为了保护我们，保护他。”雨蝶埋首道。
“你不用道歉，你没错，谁让他向着你。”炎钧高高仰起，不愿旁人看见那一脸不忿，“可是，我仍想多言几句。你也只是众生里一个，世上那么多扶不起之人，一人的善心，永远也拯救不了。这个家伙作为将士，一生鞠躬尽瘁，有忠义良知，值得敬佩一二。可作为人，他丢掉自己尊严，还连累如此多亡魂陪他一起。”
“够了，你有完没完？”洛轻雪道，“祝姐姐都道歉了，你怎么还像个女子一样在这里唠唠叨叨。”
云遥道：“你自己不也是女子，说这话在骂谁。”
“你真是皮痒欠抽！”
“还走不走，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丫头，吵就吵，谈什么人生大道，等你们先过完剩下几十年再说。”萧野走到大门前，一脸愤怒还未消散，“不过，这门如何打开？得先找到钥匙！”
炎钧淡然道：“钥匙一定在他的遗骸上，之前走在地宫里，我记得有一间墓室，似乎比其余要大些。只要找到身上盔甲和方才魂魄所穿一样的骸骨，就行了。”
萧野道：“你是说还要去翻那里的白骨？老子可不去！”
“我一人去，正好静一静，你们在这里等着，谁也别乱动。”
不一阵，他果真带着钥匙回来：“走。”
打开石门，胆小的人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，虽然不知前方会有什么，但早点离开这些魂魄附身的陶俑，总是没错。
云遥在最后护送完所有人走进，只剩下周幽还站着。
“周大哥，你怎么了，从之前起，你就一直在发呆。”
“我没事，只是粗人一个，你们说的这些，我都插不上话。”
“我看你是被吓傻了！”
“能否别这样拆穿人，让我很丢颜面。”周幽无奈道。
“就你这胆量，还非要留下来，真是！来，我扶你。”
“不用，我腿脚好了很多，云兄弟，你走前边。”
皇陵第二层，并不如地图上所见那般空旷，此地整齐排满一座座石屋，大小如市井民宅，形貌却像宫殿一般华丽，每座石屋外都有一盏幽暗的长明灯。灯数虽不比上一层差多少，却被排满这一层的石屋相隔开，使此地格外昏暗，气息也可怖异常。
众人不敢分开，紧挨着走到这一层正中，停在自上而下贯穿，大约八人合围才能围拢的石柱前，此地青灯虽也只能照亮小小一片，却因放眼无阻，而令人安心许多。
“这里为何会有如此粗壮的石柱？”裴正曦迷茫问道。
“白痴，这是承重所用，否则第二层如此宽阔，很容易塌下来。”洛轻雪道，“其实这里每两座房屋之间便有一根石柱，只是漆黑一片很难看出来。”
众人这才细望，高举火焰，确望见这一层石柱，遍地林立，撑起墓室。
炎钧道：“眼下我们位于第二层正中，这个十字路口将所有墓室分为四片。”
“这石柱比那些粗壮得多，似乎还有机关，会不会就掌控着这一层出口。”话语间，云遥的手已快要伸去，正朝石壁上一块巨大轮盘。
“别碰！”炎钧大喊，“这一层出口，按地图上是在正前方尽头，就算修机关，也需紧贴四周才省事，怎会修在此地？”
“那这是何机关？”
“地宫有三层，第二层正中，很可能是控制整个地宫的枢纽，绝不能碰。”
“说得就像是你修一样。”云遥不屑。
“你们呆在这里，我去前方看看，若也是一道上锁石门，而非靠机关打开，便印证我所料不错。”
他转身没入黑暗，少了主心骨，众人不知不觉中抖得更厉害，只能说些话来驱走这漆黑的恐惧。
“这一层到底埋着什么？”萧野瞪了瞪眼。
“从史料上看，可能是陪葬妃子。”雨蝶道。
“就是那些没有子嗣的嫔妃？”洛轻雪一脸惊恐，“怪不得，我就觉得这里的屋子很像后宫寝殿，虽然小许多。”
“你对这些事，不该有所耳闻？”云遥问道。
“我只管沙场，这些不想，也不忍心多问，”洛轻雪转过身来问着萧野，“对了，你们北疆有没有这样习俗？”
“当然，都是向你们学的！你若真是来了，可得好好养着身子。”
“谁要去那种鬼地方！”
“也就是说，此地每一间，都放着一具尸首？”云遥问道。
“恐怕不只一具，妃子下葬，带上一两个宫女也说不定。”忽然，炎钧又诡魅般走回人群中。
“我不想待了！我要回扶余国去！”被这突然一吓，裴正曦再也按捺不住，捂着头大喊。
“给我起来！废物！”萧野向他怒目而视，“这种生前都不被当人看的女子，死了还有什么好怕。”
裴正曦道：“萧兄，你说话谨慎些，说不定阴魂还在，别被她们听见。”
“听见又怎么了，让她们爬出来找我，有种就杀了我！”萧野一脸张狂，转过身来对炎钧发问：“小子，前方是何状况？”
“与我猜的一样，看来我们又需找钥匙了。”炎钧答道。
“钥匙会放在哪里？”
“只有一间一间找，我看这样，三位姑娘在这里休息，其他人分成四拨，从四个角落开始搜，有哪些敢一人搜一方，往前走一步。”
话音才落，许多人都悄然往后退一步，只留下云遥、萧野和周幽站在前方。
炎钧道：“这样好了，我、萧大人，还有周幽，你的腿现在如何？”
“没事，只要不跑动，慢慢走着，无碍。”
“我们三个，一人搜一角，剩下一角，就交给这些往后退的人。”
“那我去何处？”云遥问道。
“你留下来，保护三位姑娘。”
“她们都那么厉害，哪需要保护？”
“唉，我真担心你这呆瓜脑子，会孤独一生。”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“无事，就这样定下，都仔细些，翻开棺木好生搜。”
“喂！把话说清楚！”
大多人离开后，裴正曦又悄然回头对云遥说道，“小子，要不咱俩换一换？你去搜，我留在这里。”
“你走开，我们才不想看见你！”洛轻雪喊道。
“哼，走就走。”
待众人离开，云遥坐在地上，满目怨气：“不让我找钥匙，看不起我！”
“炎钧是为了你好，”雨蝶道，“动死人的棺木，终究并非善事，说不准会有损阴德，他把我们当朋友，才让我们几人都留下来。”
“啊？原来是这样。”云遥一听，顿时不知脸往哪里搁。
“祝姐姐，这里会不会又有鬼魂？”绮萝紧紧靠着石柱。
“很难说，你小心，别碰到石柱上机关。”
“好。”
洛轻雪笑道：“阿萝，你们钻研蛊术的人不是经常会碰那些毒物？居然也会怕鬼！”
“活的与死的又不同。毒虫再毒，我知根知底，也尽在掌控，可像之前那个将军，神出鬼没，我哪里知道该如何对付？”
几位方士紧跟在裴正曦身后，一边走还不忘恭敬地弯腰：“裴大人，出去之后，您能否跟萧大人求求情，让他放过我们？”
“放过你们？若非本大人不会武功，带的士兵又全死光了，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们！”
“裴大人您息怒。”
“都躲我身后作何？走前边去！”
“您是大人，当然您走前方。”
“我现在命令你们走前边，难道还要我去碰那些尸体不成？”
“好好好，可是裴大人，您老都不进来看一眼？”
“不看了，我就在外边等你们。”
几人进屋翻找，裴正曦在外等候，可是站立不到片刻，又觉得一个人在外太恐怖，屋外冥灯，每一盏只能照亮不到一丈远，相邻两间屋外的灯，甚至中间会有一片阴暗。
“大人，您怎么又进来了？”
“本官认为，把你们丢在屋里，实在有些不放心，所以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裴正曦吓得一声惨叫：“你们怎么不声不响，就把棺材盖掀开了？”
“那位爷说了，搜仔细些，我们也想快点出去。大人您来看，没事，这里的尸体就像才去世一样，保存地完好无缺，也不知道是放了什么东西。”
“你们看，这姑娘还挺美。”
“废话，不美能当魏王妃子？”
“都别吵了！”裴正曦有些不耐烦，“你们搜完没有，搜完了就去下一间！”
“是。”
“啊！”几人才走出这间，合上屋门，便听到远方一声哀嚎。
“什么声音？”
“大人，似乎是这方另一角传来的。”
裴正曦道：“我记得那方，是那个叫周幽的贱民在搜，咱们搜左角，他搜右角，难道他遇见鬼了？”
“大人，咱们是否去看看？”
“你这个白痴，遇见鬼自然是要跑。”
“可他腿脚不利索，没准只是摔了一跤？”
“好，去看看，还是你们走前边。”几人穿过中间大道，来到另一边灯火的尽头，周幽正瘫坐在地，神情十分恐惧。
“怎么回事，见鬼了？”裴正曦道。
周幽没有答话，只是瞪眼张嘴，抬起手指向正前方。
他面前这一间屋，门是大开，向屋中望去，隐约看见一个人，身子朝外倒下，斜盖着棺木板。
“你是不是疯了，把尸体抬出来干嘛，搜也不用这样搜！”见不是什么大事，裴正曦突然又走到人群最前边。
可周幽还是没说话，只微微摇头，大伙都渐渐明白，他似乎被吓傻了。
裴正曦突然想起方才所说，这里的尸身保存完好，便也想壮壮胆子，看看魏王嫔妃究竟是何模样。
他迈过门槛踏入屋内，看向那倒下的尸身，却突觉不妙，身子朝这边倒下，可头在哪里？
“裴大人，您脚下像有什么东西，”几位方士也跟进来，“被您挡住了，我们看不见。”
“我脚下？”低头一看，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怒目圆睁，不是别人，正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萧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