压力面试是需要面试者单独入场。
因此宋晚栀虽在面第一批单里,但却是最后一,需要等到前面四人都结束才能进入。前四人里两男两女,出来时候脸『色』都不太好,到最后一女生时候,干脆是抹着眼泪出来。
宋晚栀有点惊讶。
来不及多,教室门就被拉开,大干事探头出来,请进去面试。
教室还是那教室,但这次讲台前空地上多了一张空椅子。
最前面坐成一排学长学姐多数还在低声讨论,只有靠边一人开口:“请坐吧。”
“……”
宋晚栀点头,去椅子前。
这方向正面那一整排“面试官”。和一面时轻松甚至不缺打趣调侃氛围完全不同,面教室里空气仿佛都是严肃到令人窒息。
“压力面”定位分准确。
而尽管宋晚栀并不刻意去注意,但目光还是像瞄准镜一样,不由自主地就锁定住了江肆位置——
在整第一排最中间,也正是那张椅子对面。
江肆原本靠在座里,眼皮半低着手里申请表,他似乎是在听左右干部和干事意交流,只偶尔才会漫不经心地『插』上一句,眉眼情绪松散得发懒。
直到他眼皮子底下,一袭白裙绽进来。
江肆手里申请表蓦地一停。
几秒后,逐渐躺平表格顶端,『露』出停在桌外一两米处女孩身影。
江肆慢慢敛紧了眼睑,漆黑眸子里困倦褪了,他放下表格侧扣起指,一瞬不瞬地盯着女孩。
侧身,轻拢过裙线,安静坐下,后抬眼。
茶『色』瞳子里映着光圈好像轻轻晃了下,似乎意外于他目光,女孩只是稍作停顿,就安静地挪开了视线。
江肆骨节分明指略微伸展,后缓慢地再次扣紧。
指关节泛起隐忍克制白。
元浩实在不下去,趁侧身工夫拿气音警告:“你可别给我徇私枉法啊。”
“……”
江肆没说话,那双黑漆漆眸子依紧紧啜着女孩单薄身影。
直到细眉轻褶,忍不住防备地往椅子里缩了一点。
江肆这才垂眼笑了:“行啊。”
他松开紧扣指,仰回座椅里,撩起黑眸散掉了方才压迫感,慵懒低缓地勾到了女孩裙摆上:“你地盘,你话事。”
元浩:“……”
那你眼神敢不敢收敛一点不这么『骚』。
元浩敢怒不敢言地转回去,低咳了声示意部员面试开始。
压力面试通常就是不断抛出问题,逐渐递进式地『逼』近面试者压力问题承受底线,果对方应答自,那就换一方向继续切入——什么时候将人问到话可说或者情绪崩盘,什么时候就算结束。
宋晚栀外表起来安静又规矩,再加上前一位学妹刚刚被问哭,因此宣传部干部干事起初都没有压迫式提问。
直到他发现,每面试者例行五分钟面试时间已经过半,而坐在正中间空地椅子上女孩,从进来到现在论姿势、神态还是说话语气都没什么变化。
他完全没能接近更别说抵达心理临界点。
三位部长副部长交换了下眼神。
丁羽乔率先开口:“能说一下,开学三周以来,你校园生活主要由哪些部分构成吗?”
宋晚栀对这突转向问题有点意外,但还是实回答:“除了上课时间外,我多数时候在图书馆。”
“那你常去哪馆?几楼?什么区域?”
“北楼,一层或三层,南向区域。”
丁羽乔回答得平静流畅,微微绷身:“你是自动化系啊,”似乎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旁边江肆方向,“我记得自动化大一课业不重,你在图书馆里都做什么?”
“预习年级课程。”
“哦?你大一课程难道都自学完了?”丁羽乔显不信,笑出几分轻蔑。
宋晚栀视若睹,声线也依旧平静:“专业基础课中微积分(1)(2)、线代(1)(2)、大学物理(1)、计算机语言程序设计、电路原理,是我已经自修过课程。”
“……”
整面试房间里霎时一寂。
随后,一条面试长桌上,绝大多数干部干事目光不约而同地聚向正中——
江肆原本懒洋洋地撑着额,没抬头也没动作。
直到这问题,他才稍稍支起视线:“我干什么。”
“这么变态事情我还以为只有你能干得出来,”元浩压音成线,随即严肃道,“提问一下,我部里没自动化系。”
“怕说谎?”江肆挑眉。
元浩刚要辩解。
“也是,”江肆点头,视线终于拨过去,“现在学妹,确实是挺会骗人。”
“…?”
尾声里,江肆对上宋晚栀眼睛。
那双从进来以后都安静恬眸子,在与他相对那一秒里就浅浅起了波澜,又停了一两秒,有点退缩地把目光垂低了些。
江肆手里勾着笔帽拨开了,声音哑又随意:“定一下‘受控电源’吧。”
“……”
这是进来以后,江肆向提出第一问题。
宋晚栀思绪空了几秒才找回,半低着眼轻声道:“受控电源也即非独立电源,输出端电压或电流不由电源本身决定……共分为四种……”
宋晚栀这边说完,他非本专业部员听天书,于是目光焦点又回到江肆身上。
“虽基础,但确实掌握体系了。深入专业部分我也没办法在这里考核。”江肆淡淡落眼,将笔帽扣了回去。
咔哒一声,余人回了神。
多数人赞叹里,丁羽乔笑却有点挂不住了:“来学妹比较专心学业,只是不知道,这样情况下校学生会果有工作安排,那你能否兼顾呢?”
“我会区分轻重缓急,”宋晚栀轻声答,“预习课程只是课余选择,并不急在一时。”
“既这样,那课余时间完全交给专业课业,对于需要多面发展大学生来说,你认为是否过于刻板单一了呢?”
宋晚栀思索几秒,摇头:“我没有办法学到认知以外东。作为大一新生,目前摆在我面前明晰道路就是专业课程。”
“哦?”丁羽乔『露』出一丝捉到漏洞得意,“我是否可以理解为,你对自己大学生活并没有规划或者目标?”
“……”
宋晚栀神『色』微滞。
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望向面试席中间那从落座被提问以后就没再过人,但还是忍住了。
站在高地方让追逐目标,早以前就有了。
但那目标,藏在心里。或许终这一生也法宣之于口。
于是宋晚栀低头:“暂时没有。”
丁羽乔『露』出胜利在望笑:“那你不认为,没有目标行动,本身就是盲目吗?”
几秒寂静,宋晚栀轻声否认:“…抱歉,学姐,我不这样认为。”
丁羽乔一愣。
“对专业缺乏系统认知前就确立目标,在我来同样是盲目,”宋晚栀说,“我一切准备和努力,只是要确保在将来某一天找到我目标时,不会因为曾经懈怠而连追逐它资格都法拥有。我努力不为眼下,为未来给自己一可以选择机会。”
“……”
面试教室里一片死寂。
元浩都有点震撼得微微后仰,神『色』惊异。
就算s大精英辈出,但在压力面试里能反过来给学长学姐上一课大一新生,绝不多。他身旁这位大概有那能力,但绝没这“布道”好心或耐。
元浩正着,坐在他旁边某人终于还是没压住——
江肆松掉手里把玩笔,抬手轻蹭了下清挺鼻梁,同时他喉结缓滚出声笑:“挂靠自动化系人系统研究中心,听说过么?”
宋晚栀一怔,回眸望他。
江肆不紧不慢地重复:“听说过?”
宋晚栀回神,点头。
“人中心那边给每届自动化系学生两破格选入额。系里这周末组织你新生进行兴趣参观,之后我会以我人举荐你参加考核——当,能不能通过要你自己。”江肆靠在椅里,跟说了自己今晚晚餐计划一样语气随意。
他人表情却都变了。
尤丁羽乔,几乎是在回神第一秒就将分不善目光『射』向宋晚栀。
宋晚栀失神。
不知道江肆作为这破格开创者,最有资格举荐却从来没行使过,但只从别人反应里也能猜到这决定有多特殊。
比起有机会进入人中心跟随研究生学长学姐科研学习机会,同样担心江肆会因为在这种开场合直接说出这句话而遭受非议。
宋晚栀不安地向江肆,没有在第一时间应下。
元浩也醒神,拧眉扭头,压声:“你这传出去像什么话?”
“像什么,”江肆不以为意,“优秀,我猎心喜,不行么。”
“……”
要不是场合不对再加上宋晚栀确实表现得可非议,那元浩真问问他是哪猎,心哪喜。
“部长,时间快到了。”有人提醒。
“好,”元浩奈应了,“没什么问题了吧,没有就到——”
“我还有问题。”
“?”
顺着声音转头,元浩望丁羽乔侧面表情一瞬,心里就咯噔一下。
他开口阻止,可惜已经晚了。
“宋晚栀学妹在专业上表现得确实足够优秀,但这不代表你能胜任校学生会宣传部干事职务,”丁羽乔语速极快,甚至有点咄咄『逼』人,“我要是没错,你应该有腿伤吧,你能确保之后不会成为需要照顾特殊例而影响到部内工作安排吗?”
“——”
话声落地,教室里鸦雀声。
最居中江肆眼神一停,缓了几秒,他仍散漫常地朝旁边抬头,但那双桃花眼里纳着笑意却凉下来了。
宋晚栀默地攥紧放在膝前手,脸『色』微微苍白。
几乎是下意识,在那人目光落过来前,将左边脚踝轻轻往后藏了藏——即便知道是徒。
“我会,尽力完成一切工作任务。”女孩第一次回答得磕绊。
“尽力?”丁羽乔一笑,“果尽力就能做好,那也不会有那么多失败者了,对吧。”
元浩皱眉,拉了拉丁羽乔:“丁部长,我……”
“秉着对之后部内工作负责态度,我必须要确定一下,”丁羽乔视线划到宋晚栀脚踝处,“你腿伤是长期吗,怎么造成?”
“……”
这场是压力面试,丁羽乔态度坚决,他人也不好『插』话。
况且他都知道丁羽乔这态度成因:喜欢江肆这件事,在学生会里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。他自不会为了一陌生学妹去蹚这趟浑水。
江肆抑着情绪,眼睑轻敛。
余光里,女孩在膝上握紧手微微栗着。
“是长期,”宋晚栀最终还是开口了,声音低涩,“成伤原因是从楼窗户摔下。”
“自己摔?”
江肆眼皮一跳:“丁部长,差不多可以了。”
“抱歉『主席』,这是我部内选拔面试。”丁羽乔扭头,“当,宋晚栀你有叫停权利,这是你面试。”
“……”
江肆指节叩桌,冷落下眼皮。
只是在他动怒前,坐在椅子里女孩艰涩地开了口。
“是…被我养父喝醉以后,扔下去。”
“——”
一室寂静。
“叮铃铃。”
倒计时闹钟倏响起。
宋晚栀苍白地收着下颌,像被铃声叫回神,松开手指扶着膝,慢慢从椅子里起身:“我面试应该…结束了?”
元浩回神,连忙朝门口已经傻了大干事示意:“可以了,请下一位同学进来吧。”
“谢谢。”宋晚栀轻轻躬身,转向往外。
众人目光不自觉地黏在长裙尾摆,随着那垂落花瓣似起伏,更瞥向那截纤白而瑕疵脚踝。
宋晚栀感觉得到,于是攥在身侧手指扣得更紧,几乎要掐进肉里。
在即将跨出教室时,女孩低垂眼尾终于沁出难抑红。
不必再在人前强抑掩饰,湿『潮』雾气凝汇眼底。
也是那一秒。
面试席居中,江肆将手里文件夹摔到桌上,他侧过头嗤出声轻懒笑:“丁羽乔。”
宋晚栀身影一滞,停住。
丁羽乔僵着开口:“江副『主席』,我完全是按照压力面常规流程……”
“既你这么喜欢挟私废,”江肆起身,声线松懒地打断,“我人比较渣,前女友也多,不列清单给你,你一一报复过去——也省了精力过剩、伤及辜?”
丁羽乔脸霎时白了。
在众人不敢反应寂静里,江肆离了席,只在『插』着兜过丁羽乔桌前时,他眸子黑漆漆地睨下来:“这是最后一次。再有下回,我帮你请辞。”
“——”
江肆眼眸晦暗,气场低沉地出教室。
临到门外,他长腿一停,顺便地从外套口袋里伸手,把门旁还呆着女孩一并揣了出去。
宋晚栀一直被他拉到教室门后几米外,那截凹折进去廊墙角里。
那人停下,不怎么温柔地一扬手腕把塞进折角后。他自己也顺势转过身来,漆黑眸子死死盯住。
宋晚栀有点回不过神,滞涩地仰起头回望他。
还没回过神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。
被女孩将哭未哭眼眸一望,江肆压了大半晚上烟瘾来得更凶了。
他啧了声,俯下来——
“问你什么你答什么,”那人声音低哑得烦躁,“在我面前怎么没你这么听话过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