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潜也不理他,自顾自地爬来换身衣服,摇摇晃晃地爬来洗漱去。
韩渊像只闯祸的哈巴狗,亦步亦趋地跟在程潜身后,终于等来程潜冷冷地一句:“滚吧。”
韩渊垮下脸,谄媚地道:“小师兄……”
程潜面似寒霜:“不告状行吧?快滚!不然现在就去找师父!”
韩渊只灰溜溜地贴着墙根跑。
程潜将脸上的水珠擦干净,也有自己的考量——听师兄的意思,师父已经从温老板那知道那个什么蒋鹏也来,那么他就不必多此一举,不然引师父的警惕,他们几个恐怕没那么容易盯师父的梢。
程潜一出自己住的小茅屋,就看师兄在那指点江山地表达自己对破客栈伙食的鄙夷,他后堂而皇之地在温雅真人眼皮底下,让道童给他开小灶。
韩渊那小叫花一宿惊魂也不长记性,喋喋不休地围着师兄表达自己想出去转转的愿望。
师兄一扭八道弯地表示,由于枕头太硬,少爷脖子睡落枕,不宜动。
以及他拒绝再踏上自己的马车一步——因为小师妹那一泡尿。
程潜浑身难受得很,气不顺,一早来看这些聒噪的师兄弟,立刻找到地方败火,冷着道:“你可以让水坑给你洗垫子。”
说完,他抬手一指,只水坑小师妹不知什么时候又爬上师兄的车,并且生冷不忌地将她昨天尿过的垫子的一角往嘴塞,一双无知的眼睛眨来眨去,还抬头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容。
同时,由于她牙齿尚未长齐,嘴角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一行哈喇子。
程潜仿佛唯恐师兄受一样,又慢吞吞地补一刀:“你看,师妹已经给你洗,用口水。”
严争鸣看来很想和小师妹这个不知名的品种同归于尽。
茅屋是万万没待的,马车也是万万坐不上去的,此处距扶摇山概已经有十万八千,严争鸣仰头望天,感觉天地之,竟然没有他容身之地。
而很快,师父就用一句话将他拯救出来。
师父道:“都出去玩吧,今日就没有早课,们再待半天,下午就上船去青龙岛。”
韩渊欢呼一声,眼巴巴地看着师父:“师父,听说今天又有集市。”
“昨天不是刚给你一包零钱吗?”木椿真人很是气急败坏一阵,最后败在韩渊眼巴巴的表情下,只又抠抠索索地从袖子摸出一个荷包,守财奴一样地谆谆教诲道,“省着点,别瞎花。”
韩渊就像个飞出樊笼的鸟人,拿钱便欢天喜地地去呼朋引伴,师兄率先无视他,指使着一干道童去给他找地方,铺上几层毡子以供补觉,李筠来想去,回头看程潜一眼,又痛苦地改变主意,说道:“去练剑。”
韩渊小翼翼地转向程潜,点头哈腰地说道:“小师兄,带你去买果子吃不?”
“带师妹去吧,”程潜不咸不淡地道,“你们俩比较能玩到一块去。”
韩渊:“……”
最后,韩渊一手将水坑师妹抱来,在原地抓耳挠腮片刻,感觉自己像被嘲讽,不过他很快就释怀,程潜绵藏针,逮谁扎谁,有时候连师父都难以幸免,韩渊早就习惯,丝毫也不以为意,屁颠屁颠地带着水坑跑。
温雅板着一张讨债脸,看着木椿真人的几个徒弟简单交流过后一哄而散,在背后挨个对他们做出评价,他看着严争鸣道:“缺磨少练,不成器。”
又看着李筠道:“智不坚,不成器。”
面向程潜,他言简意赅,连缘由都没说,只断言道:“不成器。”
最后是韩渊,韩渊是唯一一个没有得到“不成器”三个字作为评价的,因为温雅真人十分诧异地问木椿真人:“这个东西是你从哪捡来凑数?”
至于水坑,她被忽略,鉴于她还是个“无齿之徒”,充其量只能算半个人。
点评完,温雅高贵冷艳地哼一声,也不看木椿真人那张阴云罩顶的脸,径自拂袖而去。
当天傍晚,扶摇派就坐上去往青龙岛的海船。
求仙问道之人,抵也都是凡胎肉体,也分三六九等,也有攀比之。
东海港口上,数十艘小船只一字排开,其中,有布满雕花与纱帐的船,也有寒酸得摇一摇就要进水的小舟。
师父这种上不的台面的人,一来就要图便宜,很快盯上几条小舟,一个人只收才五文钱,再划算也没有。
那小舟上还放着些许破盆烂碗,据说是万一船底漏水的时候往外舀水用的。
这一次,严争鸣终于没有让师父得逞,就在师父踩着小碎步向码头准备定船的时候,他已经派道童飞奔来去,将最、最贵、最豪华的一艘船定下,并且一马当先,昂首挺胸地上去。
上路这种事,程潜一般都是不着急的缀在最后,跟师父在一的,因为在不想和任何一个师兄师弟为伍。
而这次,跟在师父身边的程潜第一次看师父对师兄皱眉。
程潜乖巧地任由师父领着,瞥师父皱眉,便问道:“师父怎么?是师兄太败家吗?”
“身无分文确寸步难行,”木椿真人道,“但始终是身外之物,不必太过挂怀,只是他不该这么招摇。”
程潜先是一愣,随即立刻敏感地反应过来,目光四下一扫——都是要赶往青龙岛去的,除船工渔人之外,还有不少别的门派。
而这些人中,有轻藏不住事的,此时已经在打量他们这招摇的一行。
严争鸣摇摆地指挥着道童搬他那一堆奢靡享受的东西,旁若无人的样子不像个修行中人,反而像个富家纨绔,整个人有种不谙世事的浪荡无状。
对此,有人轻蔑面露轻蔑,有人颇为看不惯,还有几个徘徊在便宜小舟附近的人,一身破衣烂衫,远远地盯着严争鸣看,不知是什么表情。
程潜握着木剑的手不由自主地紧紧,突然抬头问道:“师父,什么时候能拿一把真剑?师兄那样的——觉得他那破剑练得还不如呢。”
木椿真人十分怜爱地低头看他一眼:“你要剑干什么?”
程潜目光再次扫过周围那些不善的目光,斟酌着这话该怎么说,他对敌意无比敏感,而面对敌意,他只有身怀利器的时候才能安。
程潜虽然也觉得师兄脑子有坑,可师父说他不应该太招摇的话让程潜觉得刺耳,一个人……难道要活在别人的眼光、顺别人的意才行吗?
难道因为那些蠢人们的羡慕嫉妒,就要违拗收敛性情吗?
凭什么!
但这些想是不便说给师父听的,程潜直觉师父肯定不爱听,只是避重就轻地道:“看别人都有呢。”
木椿真人道:“你练的剑和别人的不一样,真剑容易误伤自己,还是得等你再长几岁吧。”
程潜:“……”
他总觉得师父话有话。
船也定下,招摇也招摇过,木椿也只领着程潜上去。
这天天气不错,船行千,风平浪静,连平时影影绰绰不露真容的青龙岛都清晰来。水坑有点兴奋异常,概是海水中的腥气刺激到她,她没有片刻消停,在师父干瘪的肩膀上爬上爬下,把师父的头发抓成一团鸟窝。
同行者甚众,从甲板上望去,旁边一条船上坐一船不知哪门哪派的剑修,在那真刀真枪地比划。
另一条船边上有几个御剑而行的老头,概是在为门后辈保驾护航的,途中可能是嫌船得慢,一个肥萝卜一样的老头双臂一举,巨的袍袖迎风而,鼓两袖海风,海上风浪顿,他们那艘船后面像有一只看不的手推着,一阵风似的破浪而去,旁边几艘小舟几乎被它掀翻。
那群剑修的船也险些翻,一个长辈模样的中男子越众而出,手提一柄重剑站在船头,将那剑往身侧一竖,不知运个什么功,将脸都憋红,歹没让半不小的船当场翻。
而扶摇派虽然没人坐镇,却胜在船,只是微微晃晃,在巨浪中伏片刻,溅些海水而已。
这样一来,程潜发现周围几条狼狈的小船上的人看他们的目光仿佛更不对。
程潜抓着自己的木剑,面无表情地站在船舷上冷眼旁观,只觉得修行中人一点也不像扶摇山那么清静无为,也有仗势欺人的,而被欺负的不但不去恨那些始作俑者,反而要来嫉恨躲过一劫的。
程潜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,也不想看能们腾云驾雾,他胸中那颗又自矜又自视甚高的又开始出来作祟,感觉和这些人齐舟并进真不怎么样。
因此他转身回到船舱中,在一片风雨飘摇的摇晃雷打不动地找个地方,拿符咒和刻刀开始做他超额的功课,恨不能第二天就把自己修成个能。
除此以外,他还从经楼摸出一剑谱,叫做海潮剑,与这次东海之行不谋而合。程潜的扶摇木剑第二式已经练完,刚刚开始学第三式,进度基赶上李筠——他练得这样快,是因为他是所有弟子中,唯一一个因为练剑被木剑将手生生磨破的。
与扶摇木剑比,其他的剑都仿佛平铺直叙很多,远没有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变化。就在他将海潮剑练几遍,开始有点领悟的时候,李筠突然闯进来。
“小潜!”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推开他的门,“你躲在这干什么?快跟上去,像是师兄说的那个魔头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