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家的时候晏航还没回,他摊在沙发上躺着,还好今天晚上他休息,不用去咖啡厅上晚班。
其实他看员工也没他这么累,估计因为他是新来的,又是个暑期工,员工不愿意干的活儿全扔给他,洗车搬东西跑腿儿,这一天除中午吃饭,他就没闲过。
不过伙食还可以,做饭的阿姨很舍得放肉,炒青菜里都放肉。
晚饭的时候刘哥也叫他一块儿吃,他为留肚子跟晏航吃饭,就没吃,一下午忙忙乱乱的,这会儿饿得厉害。
晏航回来的时候,他已饿得睡着。
听到晏航在厨房里做饭的声音醒过来。
“你什,什么时候回,来的!”他跳下沙发跑厨房。
“二十分钟之前,”晏航把一大盘炒饭递给他,“快吃吧,我看你脸都饿小。”
“今天不,不做大餐?”初一问。
“这个就是大餐。”晏航说。
“炒饭也大……”初一顾不上说,低头拿勺往嘴里扒拉两口,然后愣愣,“好吃!”
“一会儿做个玉米浓汤就行。”晏航说。
炒饭里的配料很,初一边吃边研究,洋葱胡萝卜小绿豆子葱花鸡蛋菠萝虾仁儿……还有他熟悉的黄油香味。
“这么配,配料。”初一说。
“嗯,把剩下的不够单独做菜的配料都搁去,”晏航说,“清理冰箱屯货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初一愣愣。
这应该是晏航随便炒的,不过现在晏航的水平,随便清个冰箱剩菜都能清出这种水平,他非常感慨地坐到沙发上:“你去开,个店吧。”
“不。”晏航回答得很干脆。
“为什么?”初一问。
“太累,”晏航说,“我操不那么心,我不想劳,领班我都受不,还开店呢。”
“我看我们汽,汽修店的,板就挺闲,”初一边吃边说,“一天都没,没见着人。”
“你这真是标准的傻子型想,”晏航很快煮好汤,端出来,坐到他旁边慢吞吞地开始吃炒饭,“今天干得怎么样?累吧?”
“嗯,洗好,好辆车。”初一点点头。
“没有机会去看看修车吗?”晏航问。
“没有,”初一摇头,“一直洗,洗车然后,杂跑腿儿。”
“没事儿,刚一天,”晏航把一粒大虾仁儿夹到他盘子里,“同事怎么样?”
初一想起喷他好几脸水的那位,叫阿齐,不知道为什么会用这么难听的称呼,初一几次都把他名字记成喷嚏,还好没什么交流,要不喷水一战之后又管人叫喷嚏,估计得当场起来。
“怎么?不友好?”晏航偏过头。
“有一,一个不友好,”初一说,“有一个刘哥挺,挺好的,别的就不,不怎么搭理我。”
“正常,临时工里的临时工,”晏航摸摸他的脑袋,“你就当是去学习就行。”
“嗯。”初一扒拉两口炒饭,“今天有个客,客户,洗车要声,声控。”
“什么?”晏航没听懂。
“洗这儿,冲,冲那儿,擦擦,这儿,”初一学着李板的样子,“这不,不要有灰,那儿有,有泥点子……”
晏航笑起来:“车挺好吧。”
“春阳最,爱的车,”初一说,“我拍,照,晚上发给他。”
“下次这个客户去,你就让周春阳去洗,他肯定乐意。”晏航说。
初一笑着又吃几大口饭。
周春阳是个吃喝玩乐的货,洗车他是肯定不会来的,特别是脏成这样的车。
初一看着前的这辆车,要不是李板的确是从这辆车上下来的,他都完全看不出来这是昨天的那辆怕哪摸哪。
不过也挺奇,李板对他的车仔细成那样的,居然能容忍车脏成这样,糊满黄泥浆子,车牌那块儿都是专门擦出来的,要不都看不见号。
“你这车是翻沟里吧?”刘哥很震惊。
“没有,”李板一脸忧伤,“一个意外,赶紧给洗洗,看看掉没掉漆。”
“把泥冲掉吧,”刘哥叹口气,“你这漆肯定会被磨花,一会儿抛光看看能不能挽救吧。”
“赶紧。”李板说。
车上的泥已干,初一和刘哥拿水把泥都弄湿,等泥软能拿喷枪冲下来。
“初一是吧,”等着泥被泡软的时候李板点根烟在旁边坐着,“过来聊会儿吧。”
初一看他一,站在车旁边没动。
“工作时间不能聊天儿?”李板问。
“聊什么?”初一问。
“……聊天还能确定个主题么,那就叫谈话。”李板说。
“谈什么?”初一又问。
李板愣愣,夹着烟笑起来,好半天叹口气:“算。”
是初一转回头,继续看着车。
今天李板的车用洗三辆车的时间算是清洁完毕,刘哥非常郁闷:“洗你这个车我们真是亏死。”
“有什么亏的,不是还收费么。”李板说。
“我宁可正常收费洗三辆。”刘哥说,“你这车一会儿点儿蜡抛光一下,还算不错,没有特别明显的划痕,你看看。”
“不看,”李板说,“不忍心。”
刘哥看他一:“你不给它揉揉啊?”
“赶紧的,抛光!”李板说。
初一忍着笑,一脸严肃地站在旁边,刘哥把车钥匙扔给他:“把车开过去,蜡抛光。”
初一有些尴尬:“不会开。”
“你们学汽修不都会开车吗?”刘哥说,说完又回过来,“哦,你没到年龄呢吧?”
“嗯。”初一点头。
“这么小?”李板有些吃惊地看着他,“十六?十七?”
初一没说话,刘哥已上车,要把车开过去汽车美容那边,他赶紧跟过去。
“小我一轮啊。”李板在他后感叹。
初一在学校上学期学的都是修理,各种汽车零部件的检修维护,这学期学点儿汽车美容,但是实践的机会不太,这会儿他也不想跟李板说话,就想盯着刘哥,希望他累能有机会让自己试一下。
“挺简单的,”刘哥一边上蜡一边说,“好人自己在家买个抛光机就弄,试几次就掌握。”
“你让他试试吧。”李板说。
刘哥猛地转过头:“什么?”
“我说你让初一试试,你不说简单嘛。”李板说。
“别人的车我就让他试,”刘哥说,“你的车还是算吧。”
“没事儿。”李板说。
初一看他一。
李板冲他笑笑,没说话。
“我试试?”初一小声说。
“稳点儿慢慢来。”刘哥说。
“嗯。”初一应一声。
晏航的手机在兜里震一下,他估计是初一发过来的消息,但这会儿他没有时间看。
他正在给大厨备料,还得把材料初步加工,大厨脾气挺好的,平时笑眯眯的,对谁说话都挺温和,但是要出哪怕一丁点儿错,他骂起人来绝对能用劈头盖脸形容。
晏航没在他手下出过错,但每次别说备料,就是检查操作台上各种调料时他都不会有一点儿分心。
他算是很有面子,到后厨没让他从削土豆儿干起,就是几天杂。但他做到现在这个位置时间有点儿太短,而且原因就是他记住大厨调料的习惯性顺序,随手给放一下,大厨突然就觉得他是个有心人……这种理由,要想让别人服气,他就不能让人挑出一点儿毛病来。
一直到这一大通忙完,可以短暂休息一会儿的时候,他走到外面拿出手机看一。
他今天出门的时候交待初一有制服拍张照片给他看看,初一很听话地拍照片发过来。
其实他都差不能想像得出来是什么样的制服,比他们后厨的制服好看不几毛钱的。
但是初一的气质……却相当合适这样的衣服。
黑色带黄条的工装裤子,普通的黑色t恤,大概因为一直干着洗车工的活儿,所以脚上穿的是双胶鞋。
晏航盯着看一会儿,回一句话。
-荷尔蒙爆棚
-什么?
初一很快回复过来。
晏航没理他,盯着照片继续看,累的时候,看着初一还真是挺解乏的,立马就觉得充满能扒光大干一战的力量。
不过没等他的力量充满,他看到照片上初一后的玻璃。
玻璃上有个人影,看举着一只手的姿势,初一的照片是这人拍的,而且看映出来的影子,这人穿得挺讲究,肯定不是他们的工装。
-给你拍照的是谁啊?
-一个客户
-你让客户给你拍照?
-是啊,我让刘哥帮我拍,刘哥怕拍不好
-哦
晏航啧一声,自己的确有点儿敏感,但他的敏感数时候并不是白敏的。
回到家的时候,初一没有像平时那样在他开门之前就蹦过来抢着把门开。
晏航开门,听到浴室里有水声。
“你怎么这会儿洗澡?”晏航冲里面喊一声。
“你回啊,”浴室门马上开,初一顶着一脑袋泡沫探出头,“我今天回,回晚。”
“干嘛去?”晏航把手里买回来的菜放到桌上,看到浴室门口地上扔着的初一的工装,“还把这穿回来啊?”
“我帮着看,看故障车,”初一说,“就晚,衣服就,一套,自己洗自,己晾。”
“嗯。”晏航应一声,冲他挥挥手,“赶紧洗,滴一地泡泡。”
初一笑笑,缩回去。
晏航把菜拿厨房放到冰箱里,一转看到初一扔在地上的工装时,顿时又有点儿燥热。
他过去把衣服扔洗衣机,一边脱掉上衣一边在浴室门上踢一脚。
“嗯?”初一开门。
“不许动,”晏航一推门挤去,搂住他狠狠摸两把,压低声音,“劫。”
“好汉饶,命,”初一说,“狗毛都快摸,摸秃。”
“干正事儿的时候你最好别说话,”晏航用脚把门带上,“我笑场笑软就抽你。”
洗完澡出来,初一往沙发上一躺:“叫,个外卖吧。”
“怎么?”晏航扔条毛巾到他脸上,“擦擦脑袋。”
“别做饭,”初一懒洋洋地擦着头发,“累。”
“又没让你做饭。”晏航说。
“怕你累。”初一说。
晏航看着他。
“工作。”初一补充说明。
晏航笑起来:“傻狗,那你点外卖吧,我今天还真有点儿不想做饭,晚上我去你们咖啡厅装逼看会儿书。”
“什么书?”初一一边点餐一边问。
“我们大写的书,”晏航说,“英版的,不知道是要装个逼还是想考察我,让我看呢。”
“好。”初一笑笑,咖啡厅晚上挺聊的,如果一抬就能看到晏航坐在角落里,感觉能舒服很。
其实说起来,别人都在放假,天天朋友圈里都是吃喝玩乐,全世界好像只有自己从早忙到晚跟个秃毛狗似的,初一觉得自己特别艰辛。
晚上躺在床上都没忍住叹一口气。
“把咖啡厅的工作辞吧。”晏航在旁边说一句。
“嗯?”初一转头看着他。
“都叹气。”晏航说。
初一笑起来:“你怎,怎么知道叹,叹的是这个。”
“猜的,”晏航说,“我就是觉得你这么一整天好像有点儿太拼,又不是急钱赎。”
“不能辞,”初一说,“暑假完,完回学校就,就不能去汽,修店啊,晚上也,不去,钱哪儿来啊。”
“我养你。”晏航说。
“抢我台词。”初一翻过搂着他,嘿嘿笑两声。
“我问你啊,”晏航反手在他腰上摸着,“你们那个客户,给你拍照那个,是不是你之前说的,洗车声控的?”
“嗯,”初一点点头,鼻尖在晏航肩上一下下蹭着,“怎么?”
“这人干嘛的啊?”晏航问。
“驯狗,狗,狗师。”初一说,“有个狗,狗场。”
晏航皱皱眉:“驯犬师啊?”
“嗯,”初一撑起胳膊,“我有他名,名片,我拿给你看。”
“躺好!”晏航甩他一巴掌,“我看他名片干嘛我又不是狗。”
“……哦,”初一愣愣,“我是啊?”
“躺好!”晏航说。
驯犬师?啧啧啧。
初一重新躺好搂住他:“今天洗他,的车洗,洗一个,小时。”
“是么,”晏航想想,“他名片拿来我看看。”
“啊?”初一没动。
“名片。”晏航说。
“你有,病啊?”初一很奈地说。
“有,”晏航指指床头,“一堆药呢,谁说我没病我跟谁急。”
“啊……恶霸!”初一只得坐起来,去客厅里拿那人的名片过来给他。
晏航没开灯,借着月光看看名片。
名片很简单,李逍,驯犬师,电话叉叉叉叉叉叉叉叉叉叉叉。
还有狗场的地址。
晏航看完把名片递给初一:“收好吧。”
初一把名片放到床头柜上。
“别弄丢。”晏航说。
初一顿顿,往他腿上甩一巴掌:“吃药吗!”
“不吃。”晏航说。
初一搂紧他,过一会儿又小声说:“吃醋啊?”
“长得好看吗?”晏航问,“长得不好看就不吃,我们家狗出门儿有几个围观的也正常,都吃醋吃不过来。”
“没仔,细看,”初一说,“都不,不记得长,什么样。”
“小玩意儿你现在很聪明啊。”晏航笑笑。
“你怎,么不吃刘,刘哥的醋,”初一说,“他对我挺,挺好的。”
“刘哥没什么可吃的,”晏航说,“连拍照都怕拍不好。”
初一没说话,笑着在他耳朵尖儿上舔一下。
“痒!”晏航搓搓耳朵。
“好想吃,吃你啊。”初一轻轻叹口气。
晏航猛地觉得小腹发紧。
“放点儿洋,洋葱,奶酪,”初一说,“焗饭。”
晏航感觉自己小腹那点劲儿瞬间就下去,忍不住也叹口气:“睡觉,你个二逼。”
晏航要不说吃李逍的醋,初一还真是没太注意这个李逍,只觉得这个李板的确很挑剔,而且啰里啰嗦的爱问话。
晏航说过之后,初一专门在他来洗车的时候盯着他脸看一会儿。
李逍长得还可以吧,应该算……还可以吧?
初一对一个人的长相的确是没什么概念,同龄人还能稍微判断一下,比如周春阳就比大小强要好看很,但是这种比他大十几岁的,他就感觉不出来。
反正李逍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还挺冷峻,一开口初一就觉得他很烦人。
今天他来洗车的时候,初一正躺在一辆故障车的下面,不能给他洗车,他还挺不高兴的。
初一倒是挺愉快,今天举升机和地沟都有车占,员工估计懒得躺车底,这活儿自然就是他的,他不介意躺车底下,比洗车有意思。
“怎么样?”一个员工蹲在车旁边问一句。
“从动盘,”初一说,“变形,跟飞,飞轮摩擦,得换,铆钉也松,松。”
“行,”员工点点头,“小孩儿还可以嘛。”
初一从车底滑出来,还没等坐起来,就看到正弯腰看着他的李逍。
“你……”初一有点儿语,看着他躺也不是起也不是的,“不盯,着你车?”
“刘说你会修车,”李逍说,“我以为他吹牛呢。”
“啊,”初一应一声,“没吹。”
“嗯,”李逍点点头,继续看着他,“下回我车坏找你修吧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初一也看着他。
李逍一直弯着个腰,他要是直接坐起来,脑袋能撞到一块儿去,他不得不用脚勾着躺板在地上往前走几步,从李逍的脸下头慢慢滑过去,然后赶紧站起来。
“你还挺性感的。”李逍说。
这话说的声音不高,基本上只有初一能听见。
初一顿时觉得一阵不对劲,忍不住回头看他一。
但李逍看上去挺正常的样子,冲他笑笑之后,就又往洗车那边去,盯着他的宝贝车。
初一在原地愣好一会儿。
性感?
这个词儿对他来说不光有点儿陌生,而且还有点儿那什么。
毕竟他只在晏航上想到过这个词。
现在听着这词儿从一个陌生人嘴里说出来,还是用在自己上,顿时就让他觉得有点儿别扭。
“初一。”店长叫他一声。
“啊。”初一走过去。
“一会儿跟客户沟通完你就帮着一块儿把刚那车的从动盘换吧,”店长说,“你能换吧?”
“能。”初一点头,这些活儿他干得比洗车蜡什么的熟练。
“那举升机空出来就去换。”店长说。
“好。”初一应着。
这会儿没什么事儿,初一走到店门口想透透气儿,刚在车底闻一鼻子油味儿。
李逍的怕哪摸哪从店里开出来,过他边的时候停下。
“哎,”李逍从车窗里探出头,“初一,你帮我听一下发动机吧。”
“嗯?”初一看着他。
“有吭吭吭的声音。”李逍说。
初一犹豫一下,走过去撑着他车窗听听:“没有。”
“你怎么不站街对面去听啊,”李逍说,“你听得见吗?”
“我站街,对面,”初一说,“也能听得出。”
“听得出什么?”李逍问。
“发动机新的,”初一说,“没问题。”
“耳朵不错啊。”李逍笑着说。
“还行。”初一点点头,拍拍车顶,“李板慢走。”
没等李逍说话,他转回店里。
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之后,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。
太可怕!
这个李逍怎么回事儿?
……都怪晏航!
要不是晏航之前说的那些,他根本不会对李逍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在意!
让晏航一说,他现在看到李逍,就觉得李逍脸上写着四个大字,我有阴谋。
晏航真是个坑货!